勉县新铺镇抱着猫照像的山里老人

OK汉中人

         我在勉县开了个照像馆，下午准备收摊时，走过来一位特殊的人，而随后他特殊的举动更是让我内心久久无法平息，让我难以忘怀.
         当时那个人慢慢走过来，神情呆滞，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望着我好像有话要说，可不知为什么又没开口。出于职业习惯，我随口问了句，你照相吗？一问果然是要照相，然后他就和我讲起价来，他只是说少一点，要不就给他多洗几张但是不加钱……
         我大概看了一眼见他也不像是要照证件照的样子，又没带家人，穿着也很脏，满身的黄泥看上去很邋遢，人很瘦，感觉就像个地地道道的山里人，也不像是爱照相的那种人，我就给他说不讲价，不过可以给你优惠点，然后我又问他想咋照，这时他放下了一直攥在手里的蛇皮袋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学生一样轻声细语地说他养了两个※很乖，很听话，本来打算今天卖一个，结果给死了，他很心痛，他对它很有感情，有几分不舍，打算最后再和它合个影。我当时没听清他说的和啥合影，就问了一句，你养的什么？他又说：“※娃子，很通人性，和我很有感情，平时不管我出门多久，一回家它远远的就发现了然后出来迎接我。”可能是因为他说话声音实在是太轻太无力了，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进城，被周围的楼宇和人群压抑的像一只惶惶不安的小动物一样，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听清，然后我突然心里开始打颤，感觉是不是遇到了偷养野生动物的怪人，更怕他会不会是带了有传染病的什么动物。于是我就有些戒备的有意无意离他远了一些。随后他缓缓的从蛇皮袋子里掏出一只死猫来，神情悲伤而又心痛，看上去满脸的自责和惋惜。他把猫抱在怀里，用那双粗糙的手把紧闭着的猫眼揉开，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呼唤他垂垂的老伴睁开眼看他最后一眼。然后他把猫已经僵硬的身体摆成活着一样的姿态抱在怀里，自己也摆好姿势拍了照。
        趁着打印照片的空闲我才仔细观察了他的穿着，头带一顶火车头帽子，衣杉褴褛，身上满是灰尘，裤子是外长里短的，裤角挽起，上面有些黄泥，脚上的黄胶鞋也是附着一层厚厚的泥土，而且鞋跟和鞋面都烂了，大冷天的脚趾还露在外面，再加上手里的那只死猫，看上去真的蛮可怜的。他问我有没有水，由于是下午，开水没有了，也没准备杯子，当时旁边我的一个朋友也看到了这些，被他的行为感动的不得了，就小声说：“想办法给弄点开水，你看他对猫的感情多好，像是对他的老伴……”然后我朋友就走了，过了两分钟拿着一盒药和两个口杯过来，原来他是去药店为了要杯子专门买了点药。我拿上杯子在邻家给他倒了几杯水，他很快就喝完了，气色立刻就像久逢甘淋的草木一样缓过来了好多……我让他把死猫扔进垃圾桶再走，他听到我说这话下意识的把蛇皮袋抓得更紧说：“不，我要把它带回去给埋了，以后再也不养猫了。”然后就是满是悲伤的沉默……

勉县新铺镇抱着猫照像的山里老人

         照片洗好后，他拿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竟然一分钱没少的付了帐！我问他是哪里人，他小声回答是新铺山里的，我突然意识到他或许还没吃饭，脚上的那些泥迹或许就是一大早走路来县城时沾上的，于是我就问他咋回呀？他还是小声小气地说“坐车回”我想也许他家离新铺还很远，下车可能也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我正在琢磨着，他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他是向着新铺的方向去的而不是车站。走的时候他的步伐变得轻快了些，他把手里的蛇皮袋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抱着襁褓里的婴儿一样缓缓消失，而我望着他单薄的背影确顿时觉得他是那么的高大，或许只有他才懂得自己抱着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份怎样绵长而又深沉的情感，或许，怀中抱着那只猫的他，归途里并不孤单寂寞……
        目送他离开后，我突然想到说好了要优惠人家的，结果一分没少，更觉得根本不应该收他的钱，因为他身上有些东西真的是无价的，看样子他是专程来卖猫的，结果猫死了，还花钱照相，也许他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而且一想到他对那只猫那样依依不舍的生气情感，在越来越物质化的现今天社会里，实在少见，或许有人会说他奇怪或者怎样，但我觉得，这是一道能唤起人内心深处某些情感的风景线。

        新铺离勉县三十多公里，他抱着他的猫，几时才能走得回去？
(东方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