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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2 09:4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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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守望
陈大妈是最关注天气的人之一。
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天。这天气,决定着她一天的时间安排。
陈大妈希望每天都是艳阳高照。热辣辣的太阳,能让她酿出最好的美味。能让她用这美味,牵动着远在三千里外的儿子小斌。
新疆的初夏时节,暴烈的阳光,让来自秦巴山区的小斌挥汗如雨。他抱怨这阳光的强烈。
远在秦巴山区的陈大妈,却恰恰盼望的,是这种阳光。然而,连日来的阴雨,让她发愁。
陈大妈对酱辣子是有特殊情感的。
“搁到六七十年代,半年的菜都是这酱辣子。莫地酱辣子,那日子是过不了的。冬天莫地菜吃。”
以往,陈大妈每年必须做得三样食品:酱辣子、红豆腐、豆鼓。
如今,陈大妈只做少量的酱辣子。“做多了吃不了,搁冰箱里都搁坏了。不做又不行,时不时地想吃两口。大部分都给儿子寄过去了,他只有下额揍的酱辣子,才能多吃两晚饭……”说完这话,陈大妈开心滴笑了。这笑容中,满是阳光和欣慰。笑容中,融化了几十年岁月的味道和记忆。
对味道的守望,守望的是记忆,守望的是逐渐模糊的岁月和亲情。
立夏时节。秦巴山区的气温逐渐升高。有点炎热的感觉了。陈大妈一早就翻出早已备好的蚕豆。这都是一颗颗精挑细选过的。
先是要上锅翻炒一下。再上粗石磨,是为了去皮。经过热锅翻炒的蚕豆,经过石磨粗粗地一过。脆硬的皮就掉了,露出白生生的蚕豆肉。
再上簸箕,一边簸,一边吹。经过这一系列,这几乎只剩下一篮子去了皮的蚕豆。
调料水是要煮好的。加入了花椒、草果、大香、八角、香叶、茴香等香料的水,熬开。再捞出香料,只剩下如茶水颜色一般的水汁,凉到常温。
陶盆是敞口的,以便更好的吸收阳光。将去了皮的蚕豆倒入盆中,加入熬好的调料水,将蚕豆完全浸润,淹没。再倒入适量的盐巴。搅拌均匀。
这一盆豆酱已经做好了准备,期待的,只有阳光的沐浴了。
在阳光中尽情地舒展,释放。这一过程,是漫长的,从立夏开始,到立秋后结束。整整一个夏天的热情,一个夏天释放,一个夏天的酿造。
每天上午,只要天气晴好,陈大妈都回准时的将盛着蚕豆的陶盆端出来,晒在院子中央。用特制的网罩罩上,以防蚊蝇。只要这酱盆端出去,陈大妈就像是被绳子牵住了,不能远离。以防万一。
陈大妈要预防的,不是小偷,是老天爷。这一盆的酱,最怕的就是变天下雨。淋了雨的酱,会变质,发臭,一个夏天的辛苦都会白费掉。陈大妈已经养成一种本能,天一变阴,就不自觉地往回跑。
每天太阳落山时候,陈大妈又会将酱盆端回屋里。静静地放在角落里。白天尽情吸收的阳光,在黑夜的清凉中,悄无声息地释放着。原本分得清楚你我的豆瓣、水、香料、盐巴……早已经不分你我了,黑红黑红的,泥巴似乎的一滩。只有这浓郁的香味,如同它们的合唱一样,美妙,和谐。
立秋了。尽管火辣辣的太阳依然傲慢。但这夜晚的清凉,已经预示着另一个季节的到来。
红艳艳的辣椒,是陈大妈盼望已久的了。一大筐子红辣椒,洗净,晾去水分。上大菜板,剁碎。变成一盆红艳艳,色彩鲜亮的辣椒碎。
酱辣子
剥了皮的蒜瓣一小盆,剁碎的姜末一小盆。
辣椒碎,姜末,蒜瓣,倒在一起搅拌均匀。然后,这一盆耗费心血,经过一个夏天精心照顾的豆瓣酱出场了。
辣椒和酱被混合在一起,放入坛子里,封好,静置在阴凉处。
这是个蜜月。是辣椒和酱的蜜月。这个蜜月所孕育的,就是秦巴山人所谓的酱辣子。它似乎不同于川渝的辣椒酱。少了些干辣和油腻,多了些酱味的厚重鲜香。
这是汗水和阳光共同酿制的味道。三十多年前,这种味道是秦巴山间的汉中人,家家户户的味道,是冬日里最可口的味道。
时间和岁月的流转,悄无声息地洗刷着历史。苦难和艰辛被现代的丰足和肥膏擦拭得悄无痕迹。中国人从来都是乐观的,秦巴山区朴实的人民更是这样,他们没有记住苦难,却记住了苦难岁月中最甜蜜的美味。
酱辣子
一坛子普普通通的酱辣子,是对味觉的守望。守望的更是未来。谁也说不清楚,几十年后,还有谁会在夏日的烈日阳光下,守望着一盆酱,一盆普普通通的酱。
新疆的秋天是地球上最丰盛的秋天。瓜甜果香。忙碌又幸福。
小斌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他在这个秋天,如期收到一罐母亲做得酱辣子。这酱辣子的味道,拉近了故乡和亲人的距离。在鲜香醇厚又辣味十足的酱辣子中,他品尝到更多的滋味。不仅阳光和母亲的味道。(秦戈孤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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