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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背着被褥跟着工头走了几个工地,大都因为工价谈不拢而泡汤。远在西安的工友打电话过来,说小寨那边有个工地马上开工,让我过去。我很矛盾,工头是我房下的侄儿,这么多年对我不错,我不忍心离他而去,于是我征求他的想法,工头低着头抽烟,临了说“走吧走吧,该走的都走”。
我从他脸上看出了落寞。我能理解一个夕阳武士的无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没挣到多少钱,他对得起我们,也对得起他的良心。
正如歌里面唱的那样“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其实,还得添两句“没有城市户口也没有房,没有可以说话的地方”。
春天里,我们开始漂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我绝别北方那一缕炊烟,我的心中隐隐作痛,那里有我年迈的母亲和蹒跚的儿子,还有妻子那无奈而哀怨的眼神。
“小时候的理想,从来都不曾对人讲,找个世上最美的新娘”。妻子是村里最美丽的姑娘,嫁给我,原本是嫁给希望,而我一次次让她的梦想泡汤。“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将拥吻我的妻子,在海边的家看日出日落。当我们老去的时候,我们手牵着手,凝目对视,没有遗憾。
每年冬天,我带着行囊飞回北方,行囊中少得可怜的钞票是我一年的收获。火塘中的炉火映照着母亲和妻儿的脸庞,那是最幸福的时光——虽然短暂到来不及感动,也足以让我在接下来一年孤寂的时光中慢慢回味。
妻子在灯下仔细寻找我头上的白发,然后一根根拔掉,不无伤感地说“还不到三十岁,你就老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心中五味杂陈,我回答道“这是命”。
其实我不信命,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可以掌控命运,我可以拥有令人艳羡的社会地位,我可以掌握别人无法企及的社会资源,我可以视金钱如粪土,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候鸟的天空从来不缺狂风暴雨。
我的岳母因病逝世,如果她家有足够的钞票,她可以接受更好的医治,或许能多活几年。妻子是家里的独苗,当时他们母女相依为命。我用所有的积蓄给未来的丈母娘治病,也只能让她在县医院苟延残喘。妻子被我感动,她接受了我,同时接受了贫穷与痛苦。她说,将来儿子长大后要让他当医生,这样就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贫穷是最大的敌人,它可以消磨一个人坚强的意志。我没有战胜它,但我一直在努力。
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满脸是洗不净的沧桑。这样的日子持续着,没有希望,没有尽头。当我穿着破烂且充满着汗臭的工装去挤公交时,我得面对城里人那异样而不屑的眼神。他们尽量躲着我,个别人夸张地捂着鼻子,我能理解他们的举动,我是一只活在钢筋水泥之间的狗,正期盼着主人扔给我一根可以填饱肚子的骨头。
是走,还是等待,我面临着选择。
从南方到北方,三百六十天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我的天空,有自己的彩虹,别人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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