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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小镇春秋(牟家坝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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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1 16: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镇,在故乡的青山绿水环抱之中。从我上小学六年级起,就与它结下了一生的缘分。从学校毕业后,又先后两次在小镇工作,前后总共7年,那是自己青春时代的7年,后来,虽然离开了几乎再也不能倒回去,但从此,就时常魂牵梦绕,那里终于成了我生命中重要的驿站……                          
一、初识小镇
         童年时候,到镇上去赶集(我们当地叫赶场),总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因为,镇上的滚烫的糖油糕、油糍粑、叮叮糖、还有白馍馍、炝锅面,都是我想起来就直流口水的食物。那时就想,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买一屋子这些好吃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吃完以后,去那小人书摊摊上,尽情地翻看。虽然一分钱可以看一本,那年月,我们也只能凑在别的孩子身边给别人讨着好凑合着看一点,还得在不佳角度很快看完一页,因为人家可不会照顾我的速度。童年,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匮乏,导致我一辈子的不良习惯-----吃东西很快、看书很快。
         上完小学五年级以后,按学区我应该去三十里外的公社八年制学校读书的,但那里还得往比我家还高寒的深山里走。记得第一次去公社考试,最难受的不是考试本身,而是那漫长的似乎永远也到达不了目的地的长征。后来,父亲托人把我转到了镇子上的也叫XXX八年制学校,但那已经让我忘记了其实差不多远的路程。因为,镇上的一切更吸引我。
         虽然是个偏远的小镇,但小镇上说普通话或者南腔北调的人比本地的红苕洋芋腔还要多,周边的三个国防工厂,几万工人和家属子女,一到周末,把小镇挤得水泄不通。印象中,童年的小镇一点也不小,估计北京、上海恐怕也不过如此。
  二、古老的油坊
         偶尔有机会被大人带着“赶场”,还没有到街上,远远就听见有节奏的吆喝声和激烈的撞击声。记得好像吆喝的是“檀木树的撞干铁箍头啊,嗨儿喝呀!”,远远的空气中弥漫的是菜油的清香。从上街往下走,路过油坊的时候,总要好奇地站在那里看好半天。有人把油菜籽炒的滚烫,倒进一个漏斗一样的容器里,作坊几个光着上身的人(那时不叫工人,工人是那些说着普通话穿的油光水滑的人),一起用力把长长的木杆使劲地撞向榨油机,一股股的香油就缓缓地渗流出来,下面的油缸里很快就装满了。那股浓香扑鼻,恨不得舀一勺子喝掉。现在,想起来那些榨油人膀子上流淌的汗水,一定会流进油缸里,不然,怎么会有那么重的香味?
三、“牤大兴”
         “牤大兴”其实不姓牤,街上人也把他叫“牤娃”,人虽然智商有点低,却是小镇几十年来的名人。他常年在肉食站帮忙,帮着杀猪师傅摁猪,帮着卖肉师傅扛肉,永远见他扛着一大扇冒着热气的猪肉从街上豪迈地走过。一群娃娃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牤大兴”、“牤大兴”。他一回头,凶凶的眼神吓得大家都不敢再吭气,不过,一转身,又开始喊了。
         牤娃的家境其实很好,街上原来有几处大宅子都是他家的,他还有个姐姐在五号厂当工人,因为他智商问题,和姐姐从来不来往,也拒绝穿姐姐买给他的好衣服,拒绝吃姐姐买给他的任何食物,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多年以后,他常常要到法庭告状,问他告谁,就说告他姐姐。
         我在法庭负责期间,他常常在下班的时候,跑到法庭要烟抽,因为山区的百姓进法庭,总要买一包带过滤嘴的香烟,不停地散发,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和法官对话一样。下班的时候,张三李四发的香烟,总有一大把。因为自己从来不吸烟,就送给老牤抽,慢慢地,他就养成了每天都来拿烟抽的习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不过,他走的时候,总不忘顺手把墙角的垃圾筐带上,把垃圾倒掉。我们也习惯了他来来去去,习惯了他时常独自一人叽叽咕咕,嘴里念念有词,谁也不去仔细听他说些什么。
         记得有一次,我们刚宣判一桩离婚案子,一出法庭门,男方的亲戚一哄而上,要把没有被判准离婚的女方强行拉回去过日子,女方吓得哇哇直叫,我们赶紧出去做工作,给男的说,不判离婚是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可以去给女的求情,让她念及你成个家不容易,看在孩子份上,继续跟你过日子,你们如此野蛮的行为,她怎么会原谅你?三两个解劝的法官很快就被野蛮涨红了眼睛的山民淹没在人群了,大家拉扯成一团。牤大兴正好从此路过,看见那么多人把法官围在一起,以为是在打法官了,遂一声长啸,从地上拾起半截砖头就扑了过来,我一看不好,这小子要惹事,一把将他抱住,才没有把砖头砸在人家脑门上,那些人一看,疯子出来见义勇为了,即一哄而散。事后,我哭笑不得,给他也说不清楚,只能黑着脸教训他,以后不准给我们帮忙打架!
         多年以后,我再回小镇去,看见当年铁打似的的汉子,现在的背也驼了,腰也弯了,估计一次要扛动半扇猪肉恐怕很难。他一见我,认出我了,走到我跟前,直截了当地说“给我一块钱!”我估计他是没有烟抽了,就从包包里掏了5元钱给他,他接过去,啥话不说就走了。旁边的人好奇地问我“他怎么认识你?”我说,几十年了,谁不认识谁呀?
   四、瑶山塘
         瑶山塘是小镇边上那条叫冷水河的河流里的一个深潭。那些年,几乎每年都有人被瑶山塘夺去生命。因此,这里常常抹上一层不祥的色彩。即便如此,每到夏天的傍晚或清晨,依然有人坐在潭边的大石头上,静静地享受山色倒影、宁静水面,看着涟漪一圈圈展开消失。或捡起一个石片,打出一串长长的水漂……
         塘边最美的时节要数秋天,所谓“秋水伊人”。看那河水静静地流淌,河边的芦苇盛开着颇有几分诗意的苇花,是最好的摄影背景。毕业那年,我还没有配发制服,借了同事一套工作服,很精神地在河边的芦苇丛里照了几张相片,寄给远方的同学。十几年后,一次同学聚会的时候,被有心的同学做进了幻灯片,看着自己一脸稚气地凝视远方,真想再回到从前。
         记得在镇上读了一年书,上体育课的时候,还安排的有游泳课。我们一群男生在下游“狗刨”,女生在远远的上游嬉闹,看不甚清楚,心里开始充满了异样的好奇,觉得多了一些神秘,但也仅仅好奇而已,却没有什么杂念。想起来,那时候的河水真是太洁净了,哪像现在,宽大的河床几乎成了倾泻垃圾的去处,一到夏天苍蝇蚊子如蜂群一样,美丽的河流就这样消失了。只有在下一场大雨过后,猛涨的河水会把垃圾冲向下游,雨过天晴,河边有了几天旧时的洁净,但也只能保持几天,无处倾倒的垃圾照样会污染了我梦中的河流。什么时候,小镇的河水才能恢复往日的洁净,让我能重新挽起裤腿,再次走进炎夏的河流?
  五、新华书店
         从车站下坡坡往街里面走,转角处,有一个现在仍然算是记忆中天堂的去处,青砖墙瓦房,里面很大的店面,丰富了童年的世界。这是全县乡镇上为数不多的几家国营新华书店之一。
         每次央求大人带着上街,一是为了解馋,再就是为了能够在书店里看书。想起来,几乎没有零花钱的童年,很多时候假装自己要买书,一遍一遍地要求营业员给取拿,然后趴在柜台上看得津津有味。
         书店里有两个营业员,都是女的,一个胖乎乎的慈眉善眼,一个矮矮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层冰霜,似乎从来就不会笑。每次快到书店的时候,脚步和心跳一起加快,暗自祈祷不是那个不会笑的人在上班。因为她常常一眼看穿我是来蹭书看的,任你声音大小,就是稳稳坐着纹丝不动,冷漠的连望都懒得望你一眼。遇到这人,我就心里恨恨的,却没有任何办法,只有遇到大人特别开恩的时候,给上两毛钱,我才敢大声武气地在她面前要求买书。
         那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是好人。其实,她也知道我喜欢看书,更清楚我买不起书。几乎每次都能够不厌其烦地为我取拿,虽然当时只看一些小人书和简单的文学书籍,但几十年后,我一直在心里祝她老人家能够百年长寿。记得那时有一本描写中朝友谊的小说《金珠和银豆》,我攒了很久的分分钱,总算把书买到手的时候,其实,书已经被我读过好多遍了。依然记得那张慈祥的脸和那句“金珠珠和银豆豆”的异乡口音。后来,那个阿姨调到了县书店,我在县城上高中的时候依旧去她那里看书或偶尔买书,考上大学那年,从学校拿着录取通知书出来,我又去了书店,兴奋地主动告诉那个至今不知名姓的阿姨,说我考上了某某大学。她也很高兴,给身边的同事讲起了我在小镇爱读书的往事。
         最可惜的是,小镇现在已经没有当年那正规的书店了,虽然房子还没有拆,但里面摆满了出售香蜡纸钱的祭祀用品。
         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还有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还会不会为文字和图画而充满神往?
六、李老师
         李老师是我六年级时的班主任,个子不高,因为有同学悄悄说她和8号厂工作的丈夫关系一直紧张,所以脾气很大,时常骂我们,但其实对我真的很好。那时我是班上唯一能够和旁边一班学习最好的叫板的人,所以她有些偏爱我。那时我们是从家里拿米给灶上交,如果来晚了交不上,就会把一袋米放在她的办公室兼宿舍。又因为是语文课代表,所以去她那里的时候很多。但好像每次去她都在打自己的女儿,那个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女儿,常常被打的大声哭泣,我却不敢去劝盛怒下的老师。
         我们的宿舍是大通铺,和车马店差不多。和我挨着住的同学姓曹,那年他长了很多的脓疱疮,我不幸被他传染上。老师知道后,大为光火,把曹同学骂了一顿,说自己学习不好,还长疮传染他人,我也觉得李老师这时有些不讲理,但自己真的很不舒服,帮我骂几句也算解气了,因为我个子小,从来也不敢有诀骂他人的勇气。她还把班上一些爱美的街上女生骂地很难听,说人家成天不好好学习,把自己穿得和妖精一样,穿个裙子在街上摇啊摇的。现在想来,那些女生穿得也没见得有多过分,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不值得这样被骂的。
        我那一年每次回家都会听说,我们的李老师对我好的很,说还时常为我缝补衣服,我至今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因为我确实没有让她缝补过衣服,但订扣子似乎有过。当时有一件事让我很是恨了她好久,那是在她课堂上,在下面偷偷地看刚买到手的《三国演义》小人书,不幸被她发现,让我站讲台倒也罢了,最恼火的是她逼着我亲手把那本跟我才几分钟的小人书撕掉,因为没有力气一把撕碎,我只能一页一页地撕,边撕边流泪。那次对我的伤害太大了,但从此我再也不敢在她课堂搞别的了。应该说,我对语文的兴趣因为她这次暴烈的行为打了很多折扣,但我成绩的提高还是因为她的严格要求。
         我在这里只上了一年,学校的七八年级便被撤掉了,我们随后分流到水井沟中学和另外一个乡中。离开李老师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只听说她不久被调到了塘坎中学,但不到四十岁就因病去世了,听到噩耗,我难受了很久,至今想起也无法释怀。上天应该给我机会让我能够去看望她的,在我失去母亲不久的时候,就遇到了这样一个被乡亲们传说成我母亲一样关怀我的严厉的李老师!今晨,我在打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在怀念你-----我的李老师。我也在默默地祝福那个时常挨打的小师妹一生平安,不管你现在何方……
(英雄如神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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