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胭脂雨》 （首发，连载中）

毛毛的刀

胭脂雨

第一章

　　周家世代单传，到了父亲这里，已经是第五代。爷爷为了周家的香火，一口气为父亲娶了九房小妾。然而事情并不如意，父亲的九个老婆没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惶恐与不安如阴云不散笼罩着整个家族，爷爷和奶奶四处求神拜佛，祈求上天可怜周家偌大的产业无人承续，好歹赐个一男半女。某日受一江湖术士点化，爷爷一改平日里吝增加刻薄的性格，修桥补路大兴土木在城北建了一所书院，请了教书先生，给贫家子弟一个识文断字的机会。

　　书院开讲之日袁参议亲自书写“嘉陵书院”四字楷书匾额以示嘉许，爷爷至此成为远近闻名的善人，但事情并没有因为他成为善人而得以丝毫改变。父亲如勤劳的农夫辛苦播散着希望的种子，收获的依旧是遥遥无期地等待。失望的爷爷在深思熟虑之后安排爷爷去省城经营庆福号布庄，父亲临走时带去了他最喜欢的八姨太。

　　父亲走后，爷爷和奶奶大吵了一架，据说奶奶差点一把火烧了周家大院。最终奶奶还是屈从爷爷的计划，她将父亲的第六个老婆赶出了周家，原因是父亲的这个小妾个性刚烈难以驾驭。或许奶奶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总之在这之后的日子里父亲的几房小妾中的老五和老三先后都有了怀孕的征兆。

　　九月初五是爷爷的生日，他安排人去省城请父亲提前回来操办寿宴。父亲怀着骄傲与自豪从省城带回了他的第十个老婆，因为这个女人不但出身望族，而且正在孕育着父亲的种子。

　　父亲把十姨太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奶奶，奶奶迈着小脚一路来到祖宗牌位前行了九头十三揖的大礼。爷爷与奶奶并没有告诉父亲他们已经实行的计划，只是叮嘱父亲十姨太既然怀有身孕，就不能再与其同房，何况这几个月去省城而冷落了其他几个女人，特别嘱咐让父亲照顾好老三和老五。虽然离分娩还遥遥无期，父亲还是从心底感谢十姨太给了他延续生命的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他把奶奶的嘱咐抛在了脑后，整日里与十姨太形影不离，宛若新婚燕尔。奶奶看在眼里，找机会问老三和老五是否和父亲同房，她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望着两个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奶奶找来爷爷商量对策，爷爷斩钉截铁地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都是周家的种。奶奶心里委屈，骂爷爷干得好事，指责爷爷和父亲的姨太太私通，干些禽兽不如的事情，爷爷反问奶奶这都是你同意的难道你能反悔？两人为此争执不休。父亲的三姨太起身劝解，被奶奶一记耳光甩过去，女人捂着脸跑出厢房与门外的父亲撞个满怀，父亲问个中原委，女人没好气地说你去问你爹。

　　父亲在厢房里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五姨太，于是唱个诺跪在旁边向爷爷奶奶请安。奶奶忍住怒火顾左右而言他，责骂父亲不懂事，冷落了老三和老五。父亲连连致歉，挽着五姨太退了出去。

　　当夜父亲来到五姨太房里，五姨太欲吹灭蜡烛宽衣解带却被父亲阻止。五姨太知晓父亲的习惯，他是要看着女人的裸体才有兴致的，无奈之下褪去衣衫，在昏黄的烛光下女人怀孕的身躯暴露无遗。父亲怀着一丝疑惑与女人交欢，女人顾忌腹中的孩子，时时告诫父亲注意轻重缓急，然而父亲的情欲在女人半推半就中被彻底点燃，他根本不顾及女人的哀求，似乎要把这半年的离别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不幸就这样产生，当女人觉得下体有东西流出的时候，血污夹杂着父亲的排泄物染红了缂丝的锦缎。当郎中背着药箱赶到时五姨太已经面若游丝，她没有留下一句话就悄悄离开了这个世界。五姨太当夜就被抬了出去。得知消息的娘家人前来奔丧时得到了爷爷的一摞银元后就没有人再去过问，唯一带着自责与不安的是垂头丧气的父亲。

　　半个月后，父亲的二姨太莫名其妙地跳进了第三进院子的那口井里，当下人将她从井里捞出时已经腹胀如鼓。父亲站在井栏边沉默良久，回到厅堂向爷爷乞求将这个女人葬入周家祖坟，爷爷抽完一袋水烟后说已经在西山的旱地找好阴宅，给她买一副上好的柏木棺材跟老五埋在一起，也让她们有个伴儿。

　　不幸接连发生，而这仅仅是这五进五出的周家大院厄运的开始。先是大姨太得了失心疯，她时常一丝不挂地满院子胡跑，嘴里念叨着老公爹上了她的床。爷爷喊人给女人嘴里塞了红布条，在找一根麻绳绑在柴房里。其后的某个夜晚四姨太无声无息地消失，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整日劈柴架火的长工仇三儿。父亲安排人找遍了州城，最终没有丝毫结果。

　　九月初五这天周家大院宾朋满座，远在省城的陈督军亲自安排人送来帖子祝贺爷爷六十大寿。麻子叔和一帮下人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正当宴席正酣时父亲阴沉着脸带着八姨太和十姨太架着马车悄然离去。奶奶得知消息，撇下满座宾朋亲自去追，直到追出几十里地也没能追上父亲决绝的身影。

　　奶奶带着歉疚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此时已是曲终人散遍地狼藉。爷爷那天醉得天昏地暗醉得一塌糊涂，当奶奶告诉爷爷说父亲不辞而别时，爷爷迷迷糊糊地说：走了就让他走，该走的你留不住。

　　三个月后，一个生命伴着啼哭在周家大院呱呱坠地，那就是我，一个被父亲称为孽种的怪胎。

　　我的出生给整个周氏家族带来一线生机，也给这个笼罩在阴霾中的院落平添了几分灵气。我出生时耳朵上就有一个月牙形的豁口，母亲说那是投胎时被天狗咬的，幸亏我跑得快，否则有可能被天狗吃掉。三姨太生了我，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在我满月后的第三天晚上，父亲从省城带来一纸休书，然后母亲被蒙上眼走了三天三夜，送到了一个叫青龙峡的地方，从此无踪无影。

　　我是吃麻子姨的奶水长大的。我吃奶时，麻子叔就坐在板凳上看着，口里不停念叨这又是个狼娃子。我知道他爱我，他时常把我顶在头顶转圈儿，且爬在地上让我骑马玩儿，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我觉得麻子叔更像我父亲。但我知道麻子叔不是我父亲，我时常问奶奶父亲在哪儿，奶奶说你爹在省城做生意，等你长大后就带你去省城找你爹，于是我整天盼着长大，长大后我就有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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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的刀

admin 发表于 2012-5-3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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