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在汉中的一家报社工作时,曾经采访和撰写过一篇有关汉中本土摇滚音乐发展历程的长文,其中重点列举和介绍了几位本土摇滚音乐圈内的代表性人物,黄戈亮便是其中之一。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天气有些闷热,我们相约在中学巷汉二中后门旁边的“五音工作室”内进行采访。“五音工作室”是汉中资深摇滚音乐人二东创办的——在汉中摇滚音乐走向沉寂的当时,酷爱摇滚音乐的二东只好退求其次,担当起了一个“音乐匠人”的角色。尽管有些忍痛割爱的味道,但不管怎么说,二东也算是从事着一份和音乐有关的工作。由于之前我长期在外地当兵的缘故,对汉中的音乐“行情”不是十分了解,因此借助二东的热心介绍和联系引见,我在那年的夏天便有幸结识了几位汉中摇滚音乐圈内曾经风云一时的优秀音乐人。 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几位曾经的摇滚人先后陆续到场。记得黄戈亮是最后一个到场的音乐人。与几位已经逐渐隐退的摇滚音乐前辈相比,黄戈亮那时算是初出茅庐的摇滚小子。他到场后显得有些谦虚,连声说着“不好意思,来晚了”之类的客套话,并和在场的每个人打了招呼。在那个夏天的傍晚,在二东狭小的“五音工作室”内,我们海阔天空地开始了闲聊,从崔健聊到“魔岩三杰”,从“猫王”聊到“披头士”,之后各自聊到最初喜欢摇滚和从事摇滚音乐的经历。聊到兴奋处,二东打开电脑,给我播放了他们几年前在汉中中心广场举办摇滚音乐节的视频资料以及他们的摇滚原创歌曲……那是一个难忘的夜晚,那天聊天的氛围充满激情,但也夹杂着一丝落寞和面对现实的无奈之感。几位曾经风云一时的汉中摇滚人仿佛在缅怀过去的辉煌时代,过去的一切似乎也都已经成为一去不复返的理想之境。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不再年轻的他们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放下曾经热爱的摇滚,开始自己平淡的生活。他们当中有的人已经选择了经商或从事一些更实际、更能挣钱养家糊口的行业。 记得黄戈亮那天的话并不多,他只是静静地聆听几位前辈摇滚音乐人的诉说,偶尔也会附和几句。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当时的目光始终十分坚定,下巴上一缕十分个性的山羊胡子颇为抢眼,仿佛歌手杨坤早年的翻版。 一晃很多年过去,我和黄戈亮以及其他的几位摇滚音乐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大家各忙其事,颇有些相忘于江湖的味道。之后,我对汉中的摇滚音乐也没有再进行太多关注。其实当年在写那篇叫做《走向沉寂的汉中摇滚人》的文章时,我的内心也是怀着一种复杂的情愫在里面。因为自己也曾经喜欢摇滚音乐,经历过中国摇滚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最为辉煌的鼎盛时期,算是一个摇滚发烧友。因此在面对之后全国音乐都走向低迷的大环境和大背景下,我对汉中摇滚音乐之后的发展也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和期待。 第二次见到黄戈亮时,是在几年之后的一个夜晚,汉中虎桥路中段的一家摇滚现场主题酒吧内。那个酒吧也是我的一位朋友张宇与人合开的。张宇曾经长期在外地漂泊多年,十分酷爱摇滚音乐,回汉中后立即创办了汉中历史上第一家以演唱摇滚音乐为主题的酒吧。可惜当时在酒吧开业时,我正好在外地出差,未能看到开业当晚的演出盛况。回到汉中后,我立即去了朋友张宇开的这家摇滚主题酒吧。张宇兴奋地给我详细讲解了开业当晚的火爆场面,其中特意提到了汉中一位名叫黄戈亮的摇滚音乐人,说他是怎样富有激情,弹奏吉他是如何如何厉害,演唱功底又是如何如何了得,说他从当晚的九点一直弹奏和演唱到凌晨的三四点,甚至弹破了手指的指甲,唱的嗓音嘶哑…… 尽管几年没再见过面,但我在听到黄戈亮的名字时,脑子里还是立马就想起了多年前那次采访他时给我留下的印象。我的激情再次被点燃,在遗憾未能看到黄戈亮精彩演出的同时,我立即拨打了几年前黄戈亮留给我的电话。大约十分钟之后,黄戈亮来了,我们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我问他是否还记得我,他开心地笑着说:“怎么会不记得,你当年写的那篇文章我还一直保留着。”后来黄戈亮和我的关系混得很熟了之后,他才老实告诉我,当年二东联系他和另外的几位前辈摇滚音乐人接受我的采访时,他的内心并不是十分情愿。在他过去的印象和感觉当中,汉中很多媒体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摇滚音乐,之前也很少有这方面的宣传和报道。甚至很多媒体人连摇滚的概念都不知道,有些人还怀有一些无知的偏见和误解。因此对于我的采访,最初他并没有抱太积极和乐观的态度,只是碍于二东的面子和热情邀请,他才没有直接拒绝。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和顾虑,他才在第一次和我见面时,故意来得很晚。直到那次见到我本人以及之后我写的那篇深度采访文章之后,他才改变了最初对媒体人的看法。 在几年之后我和黄戈亮第二次见面的那天夜晚,在汉中虎桥路的那家摇滚现场酒吧,在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背景声中,我们痛快淋漓地喝酒,大声诉说着彼此内心深处对摇滚音乐的热爱,以及彼此之间朋友式的相互欣赏。酒至半酣,黄戈亮走上舞台,特意为我弹奏了几首经典的摇滚歌曲。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和亲耳聆听黄戈亮现场弹奏吉他和演唱。没有太多炫技式的花哨,他纯熟的弹奏技巧和对音乐的把握处理能力足以震慑全场,令汉中所有的吉他手望尘莫及、甘拜下风。当听到他将郑钧的成名歌曲《赤裸裸》处理成完全不同的风格时,我竟然感到有些吃惊。在音乐面前,黄戈亮那种非凡的领悟能力以及如入无人之境般的自信和骄傲,让我想到了金庸武侠小说里面的西毒欧阳锋。尽管之前我也曾经在北京等地的一些大型酒吧看到过非常棒的吉他手和歌手,但我个人认为黄戈亮精湛的吉他弹奏水平和演唱水准,和那些大城市的知名音乐人相比,一点儿都不显得逊色。 我对能够始终坚持和执着于艺术的人一向心怀敬意。之后的半年多时间,我和黄戈亮的来往和交流渐渐地多了一些。我们互相称兄道弟,常常在一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我称他为西毒,他称我为东邪。他说,能够真正走进自己内心的朋友并不是很多。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感受。黄戈亮属于那种表面低调随和、骨子里却非常叛逆和狂傲的人。当然,一个人狂傲一定要有狂傲的资本,要不然就成了“瞎狂”和“胡骚轻”。黄戈亮显然不属于“瞎狂”和“胡骚轻”的范畴,他过人的音乐天赋和高超的吉他演奏水准,使他有足够狂傲的资本。但他的性格与他的身世背景相比,多少还是让人感到有一些明显的反差。之前,我并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他也从未向我提起过这些。当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在略感意外的同时对他说,汉中真的太小了。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在一次喝醉的夜晚,黄戈亮现场拿出吉他,洋洋自得地向我弹奏了他从未向人展示过的几首原创乐曲。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听完他的弹奏之后,笑着对他说,你刚才弹奏的状态看起来“很骚轻”呀。 这是2010年,距离我和黄戈亮第一次相识和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骚轻的沙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