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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23 09: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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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竹林
4 ], N) ]/ z% l @/ e- t. C2 f 楼主一段短短的警示性文字,不仅使我浮想联翩 。我在汉中已经生活了四十多年,现在已经退休的我,看到楼主这段文字,童年的记忆又一幕幕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老家在城固南山二里坝下面的马家河边,门前就是南沙河。一直到十二岁前,我从没到过县城以上的“大城市”,几乎天天都在与南沙河为伴。因此南沙河在我幼小的心灵中从来就是我们的乐园。清澈透明而又自带甘甜的河水哺育了祖祖辈辈的先人们,使得沿河两岸的生灵一代又一代地繁衍生息。
5 p9 o2 ]: }3 m# I 听老人们说,南沙河的水来自于米仓山北麓一个叫黑龙洞的地方,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否确切我不知道。只知道她从南而北,流经大盘、小盘、二里、黄岗、明珠寺等地,从五郎关出山,在上元观东注入汉江。因为城固南面的山脉大多属于黄沙土山,很少有石头。因此,整条南沙河的河床非常平整,几乎找不到鸡蛋大以上的石头,全都是细软的绵沙,赤脚走在上面非常舒服。 D M1 |) B1 N) A" u
或许是南沙河的天性非常适合青竹的生长环境,从二里坝的东河一带开始,一直到黄岗以下的明珠寺,在绵延十余公里的沿河两岸,自古以来生长着茂密的青竹林带。那些竹林就生长在两岸的沙土河堤上,人在堤上行走得多了,就自然地在竹林中踩出了一条路。那墨绿色的竹叶一年四季都散发着谈谈的幽香。行走在遮天蔽日、青竹幽香的绿色长廊中,仿佛进入到了焕发青春,催生第二生命的极乐世界。此刻,你作深呼吸,越吸越觉得有滋味,你会感到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都充满着甜蜜。此刻你也许会埋怨上天为什么不在人体的五脏六腑中设置氧气的储藏功能,以便能把那醉人的天然氧气多带走一些,让亲人、让朋友、让所有与己相识的人共同分享。
. X2 ]" o8 X( ~ 春分前后,竹林边缘的垂柳开始吐露出鹅黄。四月,竹笋从马鞭(竹根)往上窜,紫红的笋尖象破壳的红嘴鸟,使满河堤都孕育着对新生命的渴求。斑鸠来了,竹鸡来了,秧鸡也来了,画眉鸟与麻雀在竹林中为争领地而整天吵闹不休,白鹤在刚刚平整准备插秧的岸边水田里排队搜寻着小鱼和泥鳅,竹林中那高大的麻柳树上,几对喜鹊站在各自的巢边喳喳地叫着,象是在向对方炫耀自己为孕育下一代而创造的杰作。) W! K, z7 L7 L0 o- x8 N2 k( ~/ y
每到竹笋破土的季节,生产队总要安排专人看护属于自己生产队的那一段竹林。一是为了防止有人偷采嫩竹笋,二是修整那些碍事而又显得过多过密,影响“别人”成长的新增笋。我们生产队负责看守竹林的是一个姓石的五保户孤寡老汉,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因为那老汉脾气古怪,六亲不认,尤其不喜欢小孩。即就是我们这些岁娃有意无意踏坏了竹笋也从不放过,经常是逮住我们就采取掐鸡鸡的野蛮手段对付我们,使我们这些岁娃既怕他又恨他,更不尊敬他。因为他有一手徒手捉鳖的绝活,他能凭他那跟鳖眼睛差不多大小的眼睛,准确地观察到老鳖行动过后的痕迹,并能准确地徒手将鳖捉住,所以我们就都叫他“石鳖娃”。那石鳖娃对看护竹林很“贼”,他就住在生产队给他在竹林中的两棵大麻柳树之间搭起的悬空窝棚里。白天,他主要防止的对象就是我们这岁娃,一是不让谁损坏了竹笋,二是不让在竹林中掏鸟窝。晚上,他就住在窝棚里,主要防止外来人盗伐竹子。竹笋长高脱壳了,我们去竹林中捡笋壳他也不让捡,说是笋壳烂了就是竹子的肥料。总之,石鳖娃看竹林认真得很,别看他眼睛小却很管用,耳朵也特别灵。竹林中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马上就会知道,而且会高声粗野地叫骂:“杂种,搞啥呢?”这时他手提弯刀一边吼叫,一边气势汹汹地冲向事发地点。一般人听到他那粗野地嚎叫,都会闻风而逃。! y0 ]) I& j" x3 @) h& _1 z
正因为石鳖娃看守竹林很认真,生产队的竹林在他管护的哪些年长得特别好,河堤因为竹林自身的不断扩张而增宽了好几米,后来发展到靠近堤坎内侧的水田几米内的稻谷都被竹林遮挡阳光而不能成熟了。记得一九六五年七月,南沙河发大水,沿途好多处河堤决口,毁坏了不少良田和庄稼,但惟独我们生产队的河堤坚如磐石,河边的稻田颗粒无损,还给别的受水毁严重的生产队代交了好多公粮,并因此获得了城固县上颁发一套毛主席著作的特别奖励。
9 l' e6 k+ g* V3 n1 O# p# W6 S1 g 因为竹子太多了,公社和生产大队要求各生产队都要成立以竹子为主的副业小组,并下达了公积金指标。这一下,竹子可就派上了大用场了。几乎整个冬天,人们都在拼命地砍竹子,化篾条,编竹筐、背篓、撮箕、甚至冰棍扦子等等一切原始的生产生活工具用以卖钱。短短半年时间,二里坝的竹木市场就兴盛起来了。每三天一个集日,主要交易的就是当地的竹木农工具,汽车、拖拉机、自行车等等,凡是进入二里坝市场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往外拉竹木产品,二里坝的竹木市场顿时成了当时汉中最大的以竹子交易为主的土特市场。
, r" M1 z' ^+ x1 _0 O 也就在那一年的冬天,石鳖娃死了。他死在他看守竹子的窝棚里,死得悄无声息。因为那一年冬天特别冷,一场大雪过后不少竹子都被雪压得“嘎嘣”放炮,而且好多天都不融化。石鳖娃怎么死的,死在什么时辰都没有人知道。后来,等雪化得差不多了,去河堤上砍竹子的人发现石鳖娃的窝棚里有老鼠窜出来,爬上去才发现,石鳖娃不但早已死得棒硬了,而且躯体上下多处的肉已经被老鼠啃掉了,石鳖娃死得好惨啊!因为他是五保户,他死后生产队从公山上砍了一些活松木,给他做了一口简易棺材就把他埋在公坡的背阴处了。: f$ l0 ~+ b, F
石鳖娃死后,生产队的竹林就没有再安排专人看守了,而采取轮流“承包”看守的办法,一户一年。其实,那所谓的承包,就是在副业组集体砍伐过后,再给“承包人”以自由支配竹林的权利,承包人可以以修整竹林为理由,肆意砍伐并处置甚至贱卖竹子。初时,竹林规模很大,“承包人”尽管拼命地砍伐,但好象并没见明显地伤害到竹林的减少,加上每年新笋的增长,前五六年竹林还能基本维持原先的规模。但是,在“承包”了近十年之后的文革后期,原先茂密繁盛的竹林,再也经不起掠夺式地疯狂采伐了。竹林规模虽然还是那么大,但竹子的质量和数量明显地下降了,原先遮天蔽日的林子和如日中天的植株,变得象开始歇顶的老人了。生产大队也发现了竹林正在退化,随后撤消了各生产队的副业组,将竹林纳入大队统一管理。但是,伤尽了元气的竹林,好象再也没有原先的生命力了。尽管每年也在生长新笋,但新笋的“体质”远远赶不上其“前辈”粗壮的身躯,老竹子也不断出现开花、枯萎、死亡并逐渐传染扩大。直到如今,故乡的竹林只剩下河堤上那断断续续的残存杂林了,再也看不到原先那绿色长龙了,往日那规模宏大,决不亚于四川蜀南竹海的故乡竹林,看来只能永远地留在记忆中了。
0 u! c0 F/ y2 _ 这些年,我年年都要在清明节回老家给父母扫墓,每次回去,我都要去儿时特别爱去的河堤看看,每次总是希盼能在那段河堤上寻找到儿时的印记,更期盼能在印记中找回我儿时在那浩瀚的竹林中嬉戏的感觉。但是,那感觉总是那么虚无缥缈。二0一0年的清明节,我再次回老家给父母扫墓,完了以后,我爬上老屋背后那座山头,举目环视,眼前的南沙河还是从前的南沙河,只是水量明显不如从前那么充沛了。当然,令人惋惜的还是那魂牵梦绕的故乡竹林依旧没有重现。好在,这些年“天保”工程的实施,故乡那些曾经在公社化时代,被剃了“光头”的大山小岭,如今都在郁郁葱葱茂密的植被覆盖下,焕发出了勃勃生机。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欢歌、笑语在故乡无处不在,让我在陶醉之余又幻想起来,要是当年那浩瀚的竹林仍然健在,再融合进眼下这些田园牧歌,故乡的今天该是怎样的一副锦绣绝伦画卷啊!; g' j( q4 y+ q" j {! [! O
别了,故乡的竹林!
: T% p9 e4 h( Y 怀念,永远的诺亚方舟!' F( `7 _; v+ U8 s!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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