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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编制,还是事业编制?在镇上,“身份问题”困扰着很多事业编制人员。8 X! n0 U) u$ L g+ }0 X4 K
从职务晋升看,由于身份限制,他们的上升通道相对较窄,许多人直到退休还是一般干部。在经济待遇上,相比行政编制干部,他们在诸如年度综合目标责任考核奖励、车补发放上受现行政策影响而被区别对待。7 A, q0 |- `; A6 p8 A2 ~6 N
分析其中原因,汉中市委编办认为,有体制机制的制约、有人岗不匹配的弊端、有激励机制不足等因素。
8 V! C2 D+ ^% z: ~8 X$ b9 J7 m 在汉中市留坝县,共有镇(街道)干部354名,其中事业编制人员167名,行政编制干部187名。在乡村振兴、基层治理任务越来越重的新形势下,关心镇级干部的成长,了解他们的忧虑与困惑具有重要意义。; H& J1 H1 \5 {0 B' D
2019年,汉中市开始探索镇级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试点工作,留坝作为试点县之一,在打破身份限制、拓宽晋升渠道、健全奖补机制等方面创新镇级人事管理制度。7 G' b7 P0 _" X; z# j( B) G
镇级干部潜藏“隐性流失”
4 B% p- @, J) ^; y) v; z* F 事业编制身份的王青(化名)一直想为自己和同事的“身份问题”讨个公道。
$ n7 X5 U: ~! w$ @; i' u 她从学校毕业后通过了事业单位考试成为一名镇干部,卖力工作了几年,拿到了全县优秀工作者荣誉,得到领导同事的认可,但碍于事业编制的“身份”,一直难以有类似公务员的进步。6 @% y; z+ X- X$ h. M/ e
“跟我同时进来甚至比我还迟来的人,有的被借调走了,有的又考走了,感觉自己干到头了。”这不只是王青一个人的感受,在镇上同吃“一锅饭”、干同样的工作,可为什么待遇不一样?这些话他们说了很多遍,每次都希望得到一个像样的答案。' h* ^2 H; A, B% a2 q" [
现实中,郭绵也注意到了大家的小情绪。她所在的留坝县火烧店镇,共有44名干部,其中行政编制25名,事业编制19名。平常在一起工作好像没啥,但一到年底核发补贴的时候,气氛就有些微妙。
" x) x$ f7 J9 V 在镇上工作近20年,镇党委书记郭绵经常听到类似王青的“吐槽”,面对这些委屈和期望,她并不忌讳用“无奈”两个字来形容现状。. O* ?" ?$ R& F7 G! O+ D2 {
郭绵说,像王青一样的年轻人文化水平高,思维活跃,懂得现代化办公技术,火烧店镇急难险重的活都得靠他们撑着。但是,人手不足、年轻人待不住是镇一级普遍面临的难题。9 h/ t) H% z7 c \& C
汉中乡镇干部如何摆脱“身份迷茫”?
) y1 Z9 G9 Y+ }8 [1 a 玉皇庙镇竞争上岗
2 T; B6 l1 w5 h" a0 t" y 玉皇庙镇镇长李明有同样的担忧,目前全镇共有56名编制,除去借调走的12人,现在有39人在岗,对上,县委、县政府加起来几十个部门都要对接;对下,他们要包抓13个行政村。
& |8 S5 w: A, `$ E* i 镇级干部流动性大影响了工作的接续,他把这种“在编不在岗”的现象称为干部的“隐性流失”,“其实,这种流动很正常,但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损失。”
/ ?4 I+ Z4 H+ y$ N+ C 李明认为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不同编制的人干着一样的活,待遇差别却不小,这种现象在县级以上的单位表现可能不明显,但在各种身份都有的镇一级就不一样了。1 x, }! l% |4 `: x4 E
同工不同酬,是很多镇级干部的一块心病。
4 T& f8 { P4 g0 X6 q6 t 在镇上,甚至出现这样一种现象,同在一个办公室,事业编制的年轻人下乡,行政编制的“老人”很少下乡,可到头来,常坐办公室的公务员领上了车补,经常下乡的事业编制人员反而没有。
( G8 ^1 R! M1 E/ R) O" B 李明说,目前私车公用成为常态,没有车补的事业编制人员不免有情绪,“谁有车补谁下乡。”这些基层干部的玩笑话,折射出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Y* Q2 {( k- m
谈到其中原因,汉中市副市长、留坝县委书记许秋雯分析,长期以来,镇级机构编制管理,总体参照上级政府设置模式,上面设了多少部门、核定了什么任务,是行政编制,还是事业编制,下面就会按照需求设置,按照编制类别进人。! L! |- i0 u; N: m
在这套严格按照编制身份管理干部的体制下,就会出现类似的问题。年度综合目标责任考核奖励,只奖公务员,事业编制人员没有。而这笔近2万元的奖励,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0 e, V& v' n: l4 Z2 V$ @' V
“长此以往,对于事业编制的人来说,干得再好都可能没有回报,公务员干得再不好,分个档次顶多少发点钱。”许秋雯说,本来奖励是为了激发大家的积极性,但实际上成了矛盾集中点。* V9 }- d8 f/ @! W
除了经济待遇以外,管理界限过于分明,一方面会导致有的岗位没有符合这个编制身份性质的人员,另一方面,和公务员相比,事业编制身份的人员普遍晋升空间有限,他们既舍不得辞职,又觉得没有奔头。
& r. p& d. }% C$ \ “很多镇上都有这种现象,年轻的事业编制人员觉得没热情,年龄大的公务员混日子,提拔不起来,也交流不出去,这非常不利于干部队伍建设。”许秋雯说,“人在心不在”现象加剧了镇级干部的“隐性流失”。# P! C X+ N, t2 `8 s U
再加上,镇上工作纷繁复杂,分工不明显,导致很多干部身兼数职、混岗管理。这在一些专业技术性较强的岗位表现得尤为明显,假如镇生态环境办公室需要行政编制的干部,相关专业出身,或是具备专业资格条件,镇上能同时满足条件的人并不多。/ b, ]* y% G) \, v- C
但如果将普通干部打通身份限制,按照岗位需求选人,很有可能做到人尽其才。
+ Y) ?; Z G6 D& |) q2 q. k/ k 许秋雯说,留坝的镇级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试点工作,正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而开展。 r, A6 o3 T( Y' x, v) y
破解镇级干部“身份困惑”0 r _8 ]* [( }" v3 d8 l
这么多年以来,镇级年轻干部正不断涌入,从2016年至今,留坝县共招录镇级干部199名,平均分配到每个镇(街道)的也有24名,如今他们已经顶起“半边天”。8 h6 ~! D5 z0 T; K4 E$ T% O
留坝县委编办主任文忠志说,这些年轻人的就业观念与年龄稍大的干部有所不同,他们觉得完成任务不在话下,身体累点也没关系,待遇不公平反而让人很心寒。# s |" F6 W1 f) J# o
这意味着,镇级改革试点不仅要完善吸引人才的机制,更应该聚焦于如何让留在镇上的人感受到公平。
/ D9 }% M" T X# @ 在发现问题并试图推行这项改革之初,汉中市委编办也曾到成都、江苏等地取经问道,他们了解到,在经济相对发达的江苏,干部收入状况恰巧与很多地方相反,越往基层干部的收入越高。; x0 W3 l$ ` q6 d e
基于此,资源向基层倾斜、打破身份限制成为这次改革的突破点。
9 d8 G: _! c1 ~# j 周蓉记得,重新按岗选聘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他们私下也讨论过。有的人还不适应这种方式,有的人不确定要选什么岗位,她则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自信。
5 t9 H* p+ ^/ k0 H8 } 2017年,刚毕业的周蓉为了追求一份稳定的职业,选择参加事业单位招聘考试,最终录取到玉皇庙镇过起了“寄宿制”生活。她上手很快,短短3年,这个干事井井有条的女生就成为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8 C5 J2 r' O8 W; y6 A/ U: G 2019年12月,留坝县确定了镇级改革除了镇级副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外,其余所有干部根据机构调整后设置的行政和事业类岗位,重新竞争上岗。: m% |2 V+ H! V) d( K$ R
周蓉选定了最能体现综合能力、也颇具挑战性的党政综合办公室主任一职,填写表格、竞聘演讲,她一路过关斩将,让理想实现。- J- @0 B0 Q g$ l
“如果不是按岗管理,我作为事业编制人员可能没有机会成为党政办主任。”周蓉说,努力就有回报,连收入都跟着变化。. N. T8 Q5 P8 b* z
留坝县从年终综合目标责任考核奖励和车补入手,改变原来以身份为主的发放方式。前者县财政予以解决,用于补贴事业编制人员,车补也将这部分干部纳入其中,由各镇对现有的公务员车补进行重新分配。0 w( k4 ^4 X* Y5 ~4 Y
周蓉所在的玉皇庙镇针对车补,给出了包村干部200元、非包村干部150元的基数,除此之外,有人用私家车下乡按公里数进行补贴,但所有干部最高上限不得超过600元。
6 O9 L/ ~! Q% C 为了解决“干的干、看的看”的现象,对于年终综合目标责任考核奖励,留坝县各镇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了差异化发放办法。* e& o: @1 ~# D* d
负责考核工作的周蓉介绍,差异化考核办法,按照基础系数和岗位系数设定。领导班子成员和其他科级干部执行基础系数,科级以下干部除了基础系数,还要累积给每个岗位设置的工作系数。0 n# C2 _% \9 v3 Y1 h
“镇上大大小小的工作加起来共有60多项,平常在岗的干部只有30个左右。”周蓉说,按目前的情况,必定会有一人承担2—3项工作的情况,但只要大家想干、能干,普通干部的系数可以超过领导,而年底补贴都会根据系数发放。3 p1 r2 v/ `% J+ `$ p7 w/ r1 ?
这个方案除了坚持同岗同酬、多劳多得的原则外,还根据工作表现扣分,无故迟到、作风散漫、出现工作失误、因纪律问题被通报等情况,都会扣掉相应的奖金。+ K8 X% @. @4 I/ H7 s. J, j
实施过程中,虽然各镇方法有所不同,但几乎都坚持一个原则:对于借调走的干部,这些补贴都不予发放,目的是鼓励大家留在镇上。
9 \4 A) q" Z1 W- y; V% I 改革之后,周蓉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包村干部下村更积极了,以前入村主要关注脱贫攻坚工作,现在操的心更多了,他们会顺带宣传医保政策、人口普查政策,或是帮助村民代办业务,每个人对自己负责的“一亩三分地”关注度更高。更重要的是,大家的工作失误少了。
9 t$ T0 ~6 j3 J+ v* g 汉中市委编办主任唐臻介绍,有的地方还将乡镇补贴也纳入改革范畴,比如镇巴县,最远的镇离县城有4小时车程,根据距离差异化发放后,全县乡镇补贴个人每月最高780元,最低380元,平均发放成为过去式。
" [+ }* B, F y4 F3 k0 O1 W 截至目前,汉中市4个试点县,共有300多名事业编制人员竞聘到行政岗位,他们的全年奖补较改革前人均可增加3000—4000元。7 U( J5 i( p% `: _+ z
打通县镇干部“多重分界”" o5 N7 w5 o5 e/ n
每次改革,事实上都是一次利益再分配,其难度可想而知。根据现行干部管理体制,打破干部身份限制难上加难。/ ]- Z. d9 P \( I; |& v
“因此,我们是在现有政策框架范围内进行的改革。”留坝县火烧店镇党委书记郭绵说,车补的重新分配相对来说只是动了公务员的“小蛋糕”,但仍然有一些年龄稍大的公务员不乐意。" J) Y& i9 H9 G/ p' U3 J+ q
按郭绵的想法,改革就要有痛点。她与这部分干部谈了3次,希望他们理解,虽然车补减少了,但乡镇补贴从350元增加到550元,这证明国家一直在关注基层干部。
; g6 m% w" v2 L! M. ?4 S 最终,车补重新分配顺利推行。与此同时,汉中市委编办还有另外的担忧,“改革不能按下葫芦浮起瓢。”
1 t: g) e2 l3 t8 M# \ 他们一直在寻找改革的政策依据。直到2020年年初,中央编办和省委编办在汉中市调研时的交流让他们放了心,“车补是公务交通补贴,不是给公务员身份的补贴,留坝的改革试点符合相关精神。”
7 ?1 Y; z# a4 X, v% T# { 尽管困难重重,但留坝县资源向镇上倾斜的决心十分明确,他们在人才引进、打通干部晋升渠道上同样做出颇有力度的调整:调剂部分县级事业编制下达镇级使用、设置副科级领导岗位。
4 z" J1 T2 K8 ~9 ]3 J: A 近些年,随着基层发展任务越来越重,镇一级不同程度的出现专业技术人才短缺现象。乡村振兴所需要的产业发展、生态保护、经济建设等方面的人才少之又少。
7 E4 D [+ ]# I" }! ]" o' V1 ? 这次改革试点中,留坝在全县事业单位展开调研、整合,最终调剂出30个编制下到镇上,用于招聘有关工作领域的专业技术人才。2019年、2020年两年内,全县镇级事业单位共引进17名干部,主要集中在财会、农业、工程类等专业的毕业生。
/ Y8 n5 K7 O9 D# v# e 与此同时,留坝县将3个镇属事业单位设置了副科级领导岗位,这3个副科级干部的提拔要有4年以上工作经历,要有符合这个岗位的能力和素质,各镇(街道)事业编制人员竞聘上岗后,仍有部分岗位出现空缺,留坝便提出,在全县范围内公开选聘。
1 o7 \1 |1 T8 D- Q6 R* Y 看到考试的安排后,唐华军有点犹豫,他觉得自己年龄大考不上,但他原单位的领导认为“80后”还应该有点冲劲,一番鼓励之后,他最终报了名。( U9 J' k/ n: ?3 U2 p7 N8 _. [
以前按部就班,现在千头万绪,唐华军这样形容在镇上的感受。按部就班的工作,指的是留坝县行政审批局下属事业单位政务服务中心的工作状态,在县上干活,唐华军总感觉啥事有领导顶着,不用考虑太多。
% i. ^+ X9 l0 q: A" x! Y 但就职于玉皇庙镇公共服务站负责人岗位后,他几乎住在镇上,农村环境整治要操心、有群众在山上生火要担心,作为包村干部,矛盾调解、产业发展也要上心。
( b! a" u5 b5 D6 Y2 k8 q3 ] “相比以前单一做服务、办业务,现在要学会十指弹琴。”唐华军说,自己以前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感觉能力素质得到全方位提升,要不是这个机会,他可能会在县直部门待一辈子。; k) D1 ?' c6 q; l" x+ f/ D
“可以说,这是意想不到的收获,这部分有理想、有活力的年轻干部到镇上工作,不仅能了解基层、得到锻炼,还在政治待遇、经济待遇上都有所提升。”玉皇庙镇镇长李明说,试点一年多,留坝县共有5名县直事业单位人员竞聘到镇上工作。
9 r+ |& W' ?2 `; Q) j) a! S 领导岗位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镇级事业编制人员长期面临的收入不高、晋升太难,岗位固化、交流不畅等问题。
# a8 {7 r8 M5 ?6 K( z 改革试点这台“引擎”发动起来,还形成了培养后备干部的新状态。4 u0 ` I; w7 b j5 g
玉皇庙镇党政综合办公室主任周蓉说,她以前所在的党政办公室共有4名干部,大家都由一名镇级副科级领导分管,虽然这其中有一名负责人,但他的政治待遇和经济待遇与普通干部区别不大,干部培养的梯次不够明显。经过改革后,周蓉和产业发展办公室主任、生态环境办公室主任一样,被提拔为行政工作上的“中层”干部。 u) S5 a0 x5 G2 N
“现在收入与一般干部有所区别。”周蓉说,“中层”的确定,让每个办公室的工作更加有序、高效,他们还分担了领导层的压力,承担了一部分培养年轻干部的职能。
' j( F ~; M8 K; Y' L o, Z* A' \' x “成为‘中层’,下一步便面临提拔,政治待遇也得到强化。”在李明看来,后备干部的培养可以放到“明面上”讲了,以前普通干部不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现在他们看到了希望,也有了上进的动力,更愿意留在镇上干出一番事业。(当代陕西 刘甜甜 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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