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歪脱贫（小小说）

潇湘妃子

　　老歪认死理，爱扯筋，没理的事儿要扯三分理，村里人都记不得他的本名，都叫他老歪。
　　老歪和老伴拉扯着一个八岁的孙女。儿子那年和媳妇在外地打工，不想被压断了一只手，本来信心满满的儿媳看这样子，便撇下了刚刚呀呀学步的女儿跑了。儿子只得把女儿抛给两个老人，又跑到外地当起了保安。刚开始，还往家里隔三差五寄点小钱，时间一长就没了音信。老歪原来还可以和老伴种点粮食、养几只鸡，加上儿子儿媳寄点钱，日子也算过得去。儿子出事后，日子顿时紧巴了起来，他成了村里有名的贫困户。
　　我是去年冬天包上老歪这一户的。我和老歪一家算账商议脱贫的项目，老歪说：“你说啥？我听啥，斜顺有你们扶哩。”听话语老歪是不认死理了，倒是语气有些变味。为使老歪度过春荒，我给老歪申请了紧急救助。老歪背着一袋子粮食，怀揣着五百元钱，感慨地说：“贫困户也有贫困户的优越，还真是上面所说的一个贫困户也不落下哩。”气得我真想擂他几下。临走时，我板着脸说：“你不要把政府的关心打了水漂，要脱贫还得脚踏实地的干哩。”他嘻嘻地笑着直是点头，末了说：“王干事，你把你兜里的烟给我留下，我也好借助烟火考虑一下从哪入手哩。”我无奈地撇下两盒烟连同兜里的几根烟。
　　春节前，县里组织慰问贫困户，我随领导拎着米面油到老歪家里。刚走到老歪家门口，我顿时傻眼了。老歪和老伴还有小孙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补丁重补丁的衣裳，那“百衲衣”穿在身上瑟瑟发抖，与逃荒要饭的没有二样，弄得我简直哭笑不得。领导看着老歪一家，又扭头看看我，说：“现在竟然还有衣不裹体的贫困户？”我狠狠地瞪了老歪一眼。老歪像是毫不理会的点头哈腰地直是说谢。领导过意不去的又从兜里掏出了几百元钱塞在了老歪手里，随行的干部也三百、两百给老歪掏了钱，让他们一家好好置一身衣裳。趁一行人查看老歪房前屋后的时候，我把老歪拽进屋里，声色俱厉地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身衣裳叫苦卖穷？”老歪嘻嘻哈哈地说：“我不打扮成这样能像贫困户吗？只有这样才能帮扶到位哩，你也少花费一些心思。”气得我直跺脚。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的是，村里无偿提供的小鸡仔又被老歪倒卖了出去。（王建乐）
　　我是没有招了，要求退出包扶另选他人。在没有调整的等待之中，老歪找到了我，要我给他借点钱，他准备发展扶贫产业项目。我说你可以申请小额贷款呀。老歪哭丧着脸说：“别说贷款，就是找遍全村亲戚六人也没有人搭理我。”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我产生了恻隐之心，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我掏出了刚取出的六千元工资，心说：“我全当犯一次包扶任务完不成的错误，也真的不想见到他了。”
　　临近中秋节的时候，老歪来了，还带着他缺了一只手的儿子，穿着打扮倒是焕然一新。自从他上次走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老歪，其间只是到村上和他电话联系过几次，他只说忙着哩。这会儿他们又来找我，我没好气地说：“又有啥事？钱花完了？”老歪开朗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顺手给我桌上放了六千块钱，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大猪腿，嘴笑得一直合不拢。他说：“王干事，多亏了你的钱，要不我现在还是贫困户哩。”我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想转了，竟然脱了贫？”他如数家珍地告诉我，他养了四头猪，夏天杀了两头卖了，腊月再杀两头，还养了一百多只鸡，种了四亩多魔芋，国家还给了补贴哩。我开玩笑地说：“你这是一夜暴富哩。”他哈哈又是一笑：“我这村丐子的样子，孙女在学校被人嘲笑，我和老伴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政策这样好，我再不脱贫就说不过去了。这不，我把儿子也找了回来，我们父子俩一块干。今天一来再买几头猪崽，二来是感谢一下你。”
　　我说：“猪腿我留下，但要照价付款。”老歪要推脱，我惭愧地说：“你不能让我再犯错误了，再让我帮扶一把你。”老歪和儿子都说：“现在的政策好，人也好。”说完都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