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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4 18:5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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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找前途
庞麦郎本名庞明涛,35岁,陕西汉中人。成名后,他接受视频采访。“主持人一问,他就说他是台湾人,是90年的,我们都傻了你知道吗?”庞明涛签约的华数唱片的经纪人李希告诉《人物》,艺人改小年龄很常见,但庞明涛没和任何人商量,就改小11岁,有陕西口音却说自己是台湾人,让公司骑虎难下,不得不帮他打圆场。
老家熟人频繁在贴吧发帖,证明他是汉中人。面对媒体质疑,庞明涛撑不住了,改口说自己祖籍台湾,大陆长大。
此刻,猫在旅馆里的庞麦郎依然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以“这个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回答所有问题。直到《人物》记者说起汉中是平原,务农相对轻松,他才猛拍大腿,回忆道,“根本没有!很累!”他身体瘦弱,夏天酷热,还得下田割水稻,再把稻穗一担担挑到晒场。“简直要我命。”他拍拍自己的肩,“你看我担不担得起嘛?我不是搞种地的。”
剥着花生,他渐渐松弛,说自己其实在陕西汉中宁强县南沙河长大,此地夹在大巴山和秦岭之间,是古蜀道的入口,“特别穷”。
庞明涛从小在姑姑家长大,自认“读书很用力很乖的”,但因家境和成绩不好,很早就退学了,也不讨人喜欢。聊到家人,他紧皱着眉,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说他们,没好的人。”他成名后,儿时玩伴庞志斌在贴吧发帖,骂他“想红想疯了”。“他小时候就是个拐棒子(脾气古怪),”庞志斌回复《人物》记者私信,“他唱的啥玩意?土得一逼。你们还采访他?!!”再不愿多谈。
庞麦郎
庞明涛说,自己那时“最好最好的朋友”是姑姑家的奶牛。喂牛时他蹲在一旁看奶牛吃草,一看一下午,“吃得特别快,边吃边屙,屙起来一大坨一大坨的。”聊到奶牛,庞明涛不再绷着,露出少有的天真兴奋的神色,他猛拍了下手,“牛奶真的太好喝了,我该给奶牛也写首歌的,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他干不了农活,被人瞧不上。2008年,他决定进城“找前途”。先到宁强县,他干不了电工、贴地砖这样的技术活,搬砖又觉得吃力。很快又去了汉中,他在一家 KTV落脚,工作是切果盘,每天从下午4点做到凌晨4点。“切最多是西瓜,切成一条一条的,有客人线什么的坏了,叫我们进去修一下。”
在歌词中,他将汉中称为“魅力之都”,有他从未见识过的好事:2000元的月薪,“别人不一定有”;下午开业前,经理组织所有人在门口列队拍手、跳舞、喊口号,他觉得“挺有意思”;没生意时,他会与同事悄悄溜进包间,调低声音唱几首歌,他最喜欢刘德华的《天意》:“谁在乎/我的心里有多苦/谁在意/我的明天去何处……”
有一次,庞明涛偶然点到一首迈克尔·杰克逊的歌,被震撼了,“我就觉得太潮了,非常国际化!”听同事说杰克逊“一首歌可以卖大几十万”后,他觉得“这个事情我肯定能做成”,暗暗立志要做“中国最国际化的歌手”。
晚上回到宿舍,工友们蹲床上抽烟打牌,庞明涛不理他们,盘腿面墙而坐,把一个小学生小字本放在膝盖上,写歌,一首接着一首。《我的滑板鞋》就写于这个时期,歌词中“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灵感来自杰克逊的太空步。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野心,怕丢了工作,也怕同事们“只会笑我”。
《人物》记者通过QQ空间找到他那时的工友郑军,郑军客气而谨慎,“他歌我也欣赏不来,你们别害他……他有现在挺不容易的。”他记得庞明涛曾在宿舍表演过一次“太空步”,写歌“写了厚厚一本子”。
庞明涛写了《打吊针》(后改编为《摩的大飙客》):与工友在工地上比赛骑摩托,受了伤去打吊针;《西班牙的牛》:幻想自己是西班牙斗牛士,斗牛时抱着必胜的决心……歌词情节多与打工经历有关。
2013年2月,庞明涛已经攒够了十几首歌,觉得“汉中发展小”,没朋友,他决定离开,随身带的牛仔包里,只有一张脏得看不出花色的床单,和写满歌词的小字本。
坐了18个小时的硬座到北京,一下火车,庞明涛立马去网吧,搜“录音棚、专辑”,找录音公司地址,一家家抄在小纸片上,挨个去看,最后选定一家,交了6000块钱,是他自2008年来攒下的所有积蓄。
他不会租房、不信任中介,没地儿住,夜里只能去网吧,一把接一把玩连连看,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用床单裹住头,才能斜躺在椅子上睡着。7月,连去网吧上通宵的钱都没了,他就在公园背风处的长椅上凑合一晚。
庞明涛一个人抵挡着整个世界。他怪家人“不懂我的理想”,绝少与他们往来。电话那头,庞明涛的父亲对《人物》记者谈起儿子,语带无奈,“我真的管不了他,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真的,都不懂。”他的母亲就在一旁,疲惫沉默。旧友在QQ上问庞明涛最近在哪儿,他回复“不关你事”。他把身体不好归咎于政府,2012年,他在QQ空间写道,“中国政府荼毒人心,手段残忍毒辣,毫无人性,从2008年至今本人一直在药物中痛苦挣扎”。
一次他掉了20块钱,去朝阳区一家派出所报警,闹到半夜,坚决不走,要求民警必须把钱找回来。民警只好给他手机联系人挨个打电话,找人把他劝回去。这次经历对他打击很大:他过去经验里,老家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要跟我耍”的奶牛,城里唯一信任的只有警察。现在,连警察也在敷衍他。“太坏了,都是坏人,所有人都在骗我,想利用我名气搞钱。”他回忆道。
“谁要是算计我,他还没有出手,就被我看透,我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庞明涛捏拳,做出恶狠狠的样子,用戏剧性的口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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