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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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亮慢慢升起来了，白茫茫的一片。我孤苦伶仃地坐在院子里，身上好冷，夜风中明显感觉得到我呼出的一团团酒气。地面开始变得很硬，枯萎的落叶上慢慢起一层淡淡的白霜，我的身子不停地哆嗦着，似乎也变得僵硬了。疼痛的内心，失望的心情，难以选择合适的言辞来表达。这个夜晚，我像只迷失方向的鸟儿，漫无目的，心里反复念叨着：毛毛，你在哪里！
（2）
             我的灵魂僵死了一般沉寂，飘飞的思绪在夜色中回荡……
             去年的冬天，也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白天一直在单位忙碌的我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要在平时，我还没到家门，毛毛就老远来迎接我，趴在我脚边打滚，可是那天没有。我连忙呼唤着它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声息。我连忙推开门进去，还是没有，只是发现茶几下放的零钱少了两块，这是我顾不上给它买火腿肠而预备的。它从来不会晚上叼钱出去的，难道今天是个例外？

怀念毛毛

（3）
            我连忙冲出门外，大街上已经很冷清了，只是偶尔看见几条野狗在游荡，但是没有毛毛。
           我来到它平时买火腿肠的几个商店，都早早地关了门，我不想去打扰他们。但我始终放不下对毛毛的担心和挂念，迫使我敲响了一家毛毛平时爱去的商店的门，店主说毛毛中午来过，我的心紧紧地收缩着，内心深处不停地呼唤——毛毛，你究竟在哪里？
(4)
           这个夜晚我失眠了，夜，老长老长。苦苦熬到天色微明，我又跑到大街上，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路灯发着昏黄的光，显得无精打采，懒洋洋地照着死气沉沉的地面。我仔细搜寻着，终于发现公路边有一块黑褐色粘着毛的血迹，明显是车轮辗过的印迹。我马上感到脑子像要爆炸一般胀痛，晕晕呼呼，眼前一片纷乱，脚下轻飘飘的。从那天起，我总是在惨淡的月光下孤独地徘徊，去哪里呢？我是来寻你的吗？你寂寞地离去留给我更大的寂寞，我哪想到你离去得这般匆忙！多少个失眠的夜晚，你能看见我眼中汪汪流出的泪水么？
（5）
           毛毛非常懂事，乖巧温顺，一身雪白的毛长期保持得白白净净的，很脏的地方它从不去，下雨天就呆在家里，沙发上是它主要的活动场所，但从不留下粘了灰尘的足印。在我看来，它的智商高于它家族中的任何一员。除开一日三餐正常的吃食外，它每天还得额外补充一根火腿肠。
           毛毛能认得10元以内的钱，火腿肠零售二元一根，如果你只给它一块钱，它知道不够，就用爪子踩在地上用嘴把它撕烂，如果你给它两元以上，它就叼走了，店主给它补钱，补多少它不管，混着火腿肠一块儿衔回。
          毛毛买火腿肠很有个性，到了商店它先把钱放在地上用爪子按住，然后大叫两声。它始终坚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原则，先给它火腿肠后，它才松开爪子让你取钱，如果你想占它的便宜，它会对你毫不客气的。
（6）
          我工作很忙，回到家倒在沙发上很容易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到大腿上痒痒的，醒来后看见毛毛正用爪子抓我的大腿，它是提醒我该洗脚了。一双拖鞋早以摆放在肢前，我换鞋后，它把另一双鞋叼到一边去，直到我洗完脚，看到我准备关灯，它才摇着尾巴算是给我道别，然后回到自己的住所。
（7）
          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很多，心里感到很烦，有时太累了，也不想做饭，甚至懒得吃饭，毛毛自然也受到冷落。它先是扯着我的裤脚，我狠狠踢它一脚，它大叫几声跑开了，老远盯着我，明显有泪花在它眼眶打转。从它的眼神和神态，可以看出它充满怨恨和委屈。
         我后悔了，连忙跑出去给它买火腿肠，它也悄悄跟在我后面，直到我往回走，它才一闪跑进屋内，趴在地上装着睡觉的样子，我把火腿肠递过去，它看都不看一眼，直到我自己做好饭端上桌时，它才叼着火腿肠跳到沙发上，边吃边摇着尾巴盯着我的脸，似乎在给我说什么，或许是给我一种安慰。
（8）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活得潇洒，日子过得很滋润，他们只看到我平时爱说爱笑，一副乐哈哈的样子，啥事儿都大咧咧地不在乎。其实无忧无虑的是进出一把锁，迟早回去，没有敲大门的顾虑。妻子在乡下工作，脾气很不好，偶尔回来一次就爱吵嘴，所以我习惯于单身生活，把自己的一切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最难过的是我病了，躺在床上发烧出汗，没有人问吃问喝，自从有了毛毛，我的心情格外好转得快，没事我就对它进行特殊训练，尽管不能端茶递水，但我一直把它当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伙伴。
（9）
         毛毛有个最好的朋友叫雪儿，它俩除开吃饭睡觉各自在家外，其余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嬉闹玩耍。雪儿的处境很不好，它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总是为家庭琐事而吵架，互不相让，小则摔东西，大则大打出手，自然雪儿也得不到照顾。每当这个时候，雪儿大叫着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似乎想制止这场家庭内战。但每次它的做法是好心得不到好报，往往是主人把怨气撤到它身上，自然也少不了顿打骂。雪儿感到很委屈，毛毛就带它来到我家，不停地在我面前呜咽着，眼泪汪汪地盯着我。我每次看到它这样，心里非常难过，时而想到:天上人间万物皆有情，何况人呢？雪儿的主人，你们再不要争吵了，忘掉一切私欲吧！
（10）
        雪儿家的战争又爆发了，这次比任何一次都利害得多，毛毛跑到雪儿家，家里搞得乌烟障气，男主人瞪着血红的眼睛赤膊上阵，女人披头散发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看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毛毛和雪儿老远站着一齐狂叫，当然也招来不少劝架的人，男人在众人劝说下被人拉走了，女人见没人反而没劲了，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毛毛和雪儿看到战火已平息，就跑到外面自个玩去了。当雪儿重新返回家时，看到家里空空的，女主人不见了，当时它意识到什么，转身似箭一般往车站跑去，毛毛紧紧跟在后面，在离车站不远处，雪儿看到女主人正招手栏一辆中巴车，它不顾一切地从公路上横窜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一辆红色小轿车呼啸而过从它身上碾过去，毛毛狂叫着跑到女人面前紧紧咬着她的裤角，女人吓坏了，浑身无力地蹲在地上，带着哭声喊到：“你们跑来干啥吗？……
（11）
          雪儿被它的女主人埋在一个山坡上，毛毛跟着去了，走一路呜咽一路，眼泪汪汪地把雪儿送上了山，那天，它不吃不喝一直在雪儿的墓地前卧着，整整卧了一天，直到我晚上强行把它抱回。它两眼还充满了泪水，我的心快碎了，不停地用手抚着它的毛。我们用无声的语言相互安慰着，坐了大半夜。
（12）
          毛毛失去最好的伙伴雪儿后，情绪十分低沉，脾气也变得烦燥，每天站在公路边，只要见到红色小轿车就狂叫。我每次看到它这样，口里虽说在责骂它，但从心里也非常难受。
          毛毛再也不出门了，平时就呆在家里，无事可做在小院子里与蚊虫飞蚁相互嬉戏，自娱自乐，日子一分一秒地打发。等到我快下班时，它就停止一切娱乐活动，早早在路口等着我。如果是我加班没回，它显得很是不安，但它也不会放弃，一直等到我回家为止。
           我有时也带它出门散散心，但它并不像其它的狗那样一出门就放肆撒野，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它总是紧紧挨在我身边，显得很文静，碰到熟人它站在旁边摇尾巴向来人示意问好。也许是长期没人在家照料它，也许是失去了最好的伙伴，它的性格很孤僻内向，胆子越来越小了。现在回想起来欠它太多太多，它根本不该生活在我这样的家庭中，最终还是跟着雪儿走了。
          最后我才听说，毛毛也是被一辆红色小轿车碾死的……
（镇巴县文化馆郝明森）